Claudia

【圆顺】灰色恋人（上）

·学生会会长圆×牛//郎荣

·应该分为上中下三篇，本篇字数5k6

·奎仅为友情向客串

·中篇已出，可以在合集中查看

 

题目灵感来自木马的《黑色的奔驰舞》

“那段记忆如太灰色就忘了吧。”

 

 

权顺荣和全圆佑相遇的那个夜晚很糟糕。

后来全圆佑曾无数次觉得，这一切是不是不要开始会更好。

酒量尚可的学生会会长全圆佑，那天晚上第一次喝得烂醉。

大学的学生会运营也需要钱，大型的活动和比赛都需要资金支撑，有时候也需要和一些平台的人谈一些小小的投资问题。全圆佑不爱和学生会里这些张扬、爱社交的人来往，他们正事不干，只有喝酒约局最在行，进学生会也不过是为了拓展酒局的人脉。全圆佑对这些人一直持鄙夷的态度，舍友金珉奎也曾警告过他，少和这些人交往。但是想要拉赞助必须需要这些人的人脉，全圆佑太“正派”的方法行不来。他只能陪着玩一轮轮无味的酒桌游戏，被迫灌下一杯杯酒，然后露出模范的微笑。

其实资金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这家考研机构的负责人愿意支持这次学生会举办的大型比赛。但那帮讨厌人的家伙还是来回劝着酒，巴结着机构负责人，怂恿那个酒糟鼻的大叔讲那些无聊的吹破牛皮的故事。全圆佑一向酒量还不错，但那天晚上没喝几杯就感觉眼前发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臂，已经泛起了不常见的红色，胳膊上的青筋在跳动，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后来想来，应该是因为那晚的酒里掺了大量劣质烈酒的缘故。那帮熟悉酒桌的烂人已经习惯了这种酒，但对第一次接触这种劣质酒的全圆佑来说，显然是无法承受。

“啊哟，学生会主席这就不行了啊！你划拳输了，还得再来一杯。”

全圆佑摆摆手，但由于身体已经失去了平常的力气，只能被拉着灌下了一杯又一杯。

很快他就几乎失去了意识。只能听见耳边朦胧的声响。

“那大叔终于走了，还是喝不过我们啊，呵呵。”

“现在走是不是还是太早了，我们去点我们该去的地方？”

“那我们的‘学生会主席’可怎么办啊？”

“看他那样子，架着他一起去，让他也‘开开眼界’……”

全圆佑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地传来那几个人的坏笑声。学生会主席……是自己吗……他们要去哪儿……全圆佑的意识在大脑中闪动，但早已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只能任由人架着自己的躯壳，扔上了出租车后座。

 

 

全圆佑是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苏醒过来的。他睁开眼，又被晃眼的各色灯光夺去了视力，闭眼缓了快一分钟才感觉自己的眼球没有了灼热的刺痛感。

再睁开眼，眼前最起码有好几个disco灯球，正疯狂地旋转着折射出耀眼的彩光，嘈杂的舞曲吵得人头脑发昏，几个卡座里不同的男男女女正在随着乐声脱下自己的衣服，朝着身旁的人做着魅惑的动作。一些男女甚至像动物一样在这里交/媾，宛如只知道发泄欲/望的原始动物。全圆佑感觉自己的酒被吓得醒了大半，原来身旁的那些学生会的玩咖早已不知道在哪个卡座里狂欢，自己就被扔在地上。全圆佑不甘心地闭上眼，再睁开，然后掐一把大腿，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很难相信，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穿着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全圆佑看着和这里格格不入。他感觉那些劣质酒精正使自己的胃拧作一团，只想快点找到厕所吐出来，然后跑出这个关满了原始动物的魔窟。全圆佑在风俗店里横冲直撞，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卫生间，一进去就跌在一个隔间的地板上，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吐过之后感觉舒服了不少，酒劲也过去了很多。全圆佑站起身，在镜子前确认衬衫上没有沾上污渍，在水龙头下捧起水开始清洁自己的口腔和面部。

“你不该来这里。”

全圆佑关上水龙头，疑惑地看向说话的来源。自己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是一个衣着精致的“白毛”。他比自己略矮一些，染着时尚的白发，修剪得很有型，耳朵上挂着很多个闪亮的耳骨钉，正对着镜子检查妆容，并没有看向全圆佑。全圆佑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侧脸，瘦得下颚线的轮廓格外清晰。那人上身穿一件短款黑色夹克，下身穿一条黑色紧身喇叭裤，弯腰时会若隐若现地露出纤细白皙的腰部，细长的裤腰带余出一截挂在腰上，好像是某种轻盈、惑人的妖精的尾巴。全圆佑正端详着他，忘了回答问题，那人却突然转过头来正正地盯着全圆佑，眼神不容拒绝。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少和不该接触的人来这里。一看你就不是这里的客人。”“白毛”的眼神虽然很凶，但语气却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波澜。全圆佑机械地点点头，在对方目光的逼视下偷偷地扫视着这张陌生的脸。让全圆佑意外的是，虽然这个人的妆容很魅惑，画着烟熏眼妆和全包式眼线，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本来的五官并不是成熟男人的模样，看起来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

“我是被灌醉了，带来这里的。”全圆佑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正努力地驯化着自己的舌头，“我现在就走，以后不会再来了。”

“醒酒药和胃药。”那人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放在全圆佑手里，“吃了再走，不然待会你会很难受。”

“这里有水吗？我把药送下去。”

“没有。我一向都是硬吞的。”对方挑眉看看全圆佑，仿佛全圆佑说了什么白痴的问题。

“哦。”全圆佑听着他的话照做，大脑在酒精的后劲下迟钝无比，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像个呆瓜。嚼碎的药片在舌尖泛出苦意，全圆佑努力把它们吞咽下去，在食管内也留下了苦涩的痕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习惯于把这些苦苦的药片“硬吞”下去的。

“谢谢你。”全圆佑伸出手想表达一下谢意，想问问他叫什么，但又觉得这种问题在这里问出来不太合适。这里应该有太多想要隐藏自己身份的人了。

以及，他到底是这里的熟客，还是揽客的牛郎？

“不用谢。”对方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一手拿烟，另外一只手和全圆佑简单地握了两下。那只手很柔软也很热，手腕十分纤细，指甲修剪整齐，食指和无名指上残存着一些黑色指甲油。

“我叫权顺荣。是这里的牛郎。”他吐出烟雾，开口得很突然。

“啊，我叫全圆佑。”全圆佑感觉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烧得滚烫。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恨不得都把这些问题写在脸上了。盯得我难受。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也不会再见到我了。”权顺荣淡淡地瞥了全圆佑一眼，把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径自走出了卫生间。

全圆佑楞在原地，感觉权顺荣像他吐出的烟雾一样，轻盈而缥缈。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后来全圆佑强撑着乘出租车回到租住的房子后便头晕目眩，倒头就睡。也许是托了权顺荣给的药的福，胃倒是没怎么作怪。但还是难受了好一阵子，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吃了点东西后稍稍恢复了些精力，全圆佑蜷坐着，和舍友金珉奎详细叙述了昨天的经历，但保留了关于权顺荣的片段。

“他们怎么能这样？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和那几个人来往。”金珉奎看着仍然没从宿醉中恢复的全圆佑，很生气的正色道。

“没办法，我又不会拉赞助。”全圆佑感觉自己的思绪仍然是魂飞天外，“以后不会了。”

全圆佑为了证明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错，猛地扒了几口饭，看着金珉奎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才小心翼翼地分享了关于权顺荣的部分。

全圆佑讲述得很慢，但又很兴奋，一直观察着金珉奎的反应。金珉奎头都没抬，只是等他把一切都讲完之后才给出评价。

“你对他很感兴趣？”虽然金珉奎在校园里一向是狗狗型学长形象，但全圆佑知道，他实际上很聪明，在交际场里流连还能片叶不沾身，做事很活络，总能给出一针见血的建议。

“没有。只是感觉这个事很神奇。”全圆佑想要竭力否认，又在思考金珉奎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要陷得太深，毕竟他是个牛郎。”

“我说了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金珉奎根本不愿意回应全圆佑了，只是敷衍地笑笑，就低头专注于自己的手机了。

难道自己真的对权顺荣很感兴趣吗？

全圆佑在心里再次竭力否认。

 

 

后来全圆佑有时会路过那条街，虽然记忆很不美好，但还是会下意识地朝门口和昏暗的店内张望一下。

他有在网络上搜索过这家店，白天就是正经经营的风俗店，仅提供陪酒等服务，禁止xing交易，网页上显示的样子一切都很正常。大概在网页上未写明的深夜不运营的时间，才进行这些违法的肉\体\交\易。但在晚上能有全圆佑见过的那样大规模的“酒肉池林”，说明老板还是有些势力的。权顺荣的照片被挂在官网颇为醒目的位置，大概是什么颇有人气的明星店员。

按理说从小成绩优异、顺利长大的全圆佑应该对这类人有本能性的抵触心理。但是，很奇怪，他并不厌恶权顺荣。

看到照片中权顺荣昂起的那张脸，心底会有一种非常奇怪，或是说奇妙的感觉漾开。

同一周全圆佑路过那家店好几次，都没看到权顺荣出现。门口仅有几个挂着笑容的女郎在招徕顾客。

全圆佑能够捕捉到，走过那家店的时候，自己心底闪过了一丝失落。情感比他想象中的更直白。他就是渴望想要再次见到权顺荣，好奇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想看他侧过头抽烟的样子，想听他漫不经心地对自己说话。

原来自己也会因为简单的一面就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全圆佑对自己感到悲哀，但又不得不承认金珉奎所说的是对的。也许所有人都是视觉动物？但，不只是外貌，权顺荣身上有一种非常吸引人的气质，难以言明，破碎又迷人。

或许自己和那些被他吸引的主顾没什么区别。全圆佑很难承认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

 

 

路过那条街的时候全圆佑总是强迫自己的视线避开那家店。他把自己之前对于权顺荣奇怪的情感归结于“见色起意”、“一时冲动”，虽然他不想用这些词形容自己，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可以抑制多余的情绪的无限蔓延。

但生活真的很戏剧，之前刻意张望的时候见不到，压制自己的时候，权顺荣却又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雨天，全圆佑只顾撑着伞往前走，权顺荣的身影却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权顺荣站在那家店门口，在屋檐下默默地抽着香烟。

全圆佑很想让自己快点走过去，无视权顺荣，但身体做出的反应更为直白，他已经站住了脚，朝权顺荣打起了招呼。

“你好。”

“你是，全圆佑？”权顺荣挑了下眉，礼貌性地垂下了拿着香烟的手。

“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干这一行的，记忆力必须要好。”

今天下着雨，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但权顺荣穿得很单薄，上身只穿一件松垮的格子衬衫，宽大的领口处可以看见锁骨，下身穿着一条裁剪出很多洞的宽松牛仔裤，破洞出可以看到他白皙的膝盖，被冻得泛出淡淡的粉红色。

“穿这么少，你不冷吗？”全圆佑不善与人交谈，但在学校好歹也算是颇受欢迎的学生会长，在权顺荣面前，他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木讷的男高中生。

“我怕热不怕冷。雨天的空气很清新，比待在屋里好。”权顺荣看起来心情不错，朝全圆佑侧过头笑了笑。他今天的妆面淡了一些，但仍然画着上翘的眼线。

全圆佑发现权顺荣说话的时候总是避免与人对视，眼睛短暂地视线相交后，便快速地躲开，像是某种轻盈的蝴蝶。全圆佑其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脚就是黏在地面上无法离开。

“你是大学生？”权顺荣又开口了，应该确实心情不错。

全圆佑积极地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成绩一定不错吧。”权顺荣眯眼看向远方，吐出烟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全圆佑不想太过张扬地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无法否认：“还好吧。”

“我是说真的，不要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哦。”权顺荣定定地看了全圆佑一眼，又躲开了他的视线，掐灭香烟，头也不回地闪进了店里。权顺荣的尾音就好像被突然摁灭的香烟尾巴上冒着的余烟一样，喑哑，勾人。

看着深色的店门，全圆佑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随后便感觉自己的脸烫地像要发烧，只能靠疯狂大步向前走才能缓解自己的情绪。冷冷的雨丝落在拿伞的手上，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滚烫，意识也在头脑中烧得沸腾。

很糟糕。自己对权顺荣，真的很感兴趣。

循规蹈矩二十一年的人生终于开始失衡，但是这种失序的感觉，却又让人感觉很好……全圆佑感觉自己在危险的路上一路疾驰，却又……非常享受。

 

 

那之后全圆佑很想再去那家店门口偶遇权顺荣，但他也明白，金珉奎和权顺荣的劝告都是对的。他刻意避开走那条路，用成倍的学业任务和学生会工作压倒自己。

但心里依然感觉像有一团火在烧。没办法浇灭。

爱情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他很难相信这种痴情的戏码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和一个自己不该扯上关系的人。权顺荣身上就是有一股磁场，会把他变成傻瓜。全圆佑很想知道自己和那些被权顺荣深深吸引的牛郎店客人有什么区别。

学习，工作，游戏，一切逃避的方式都只是暂时的麻痹，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一天下课后，全圆佑买了当晚的电影票。

他其实平时对电影不怎么感兴趣，但尹净汉劝告他说，电影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别的事情。所以全圆佑就买了最新上映的爱情片，看网上的口碑还不错。

是部不错的片子，连对爱情片不怎么感兴趣的全圆佑都有了代入感。但渐渐地，全圆佑的视线从大银幕上移开了。

因为他用余光发现斜前面的那个身影，有些像权顺荣。

在黑暗中无法看清那个人的五官，只能被银幕的光照亮一点侧脸。斜前方的这个观众没有戴繁多的耳钉，头发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从斜后方可以看到鼓鼓的脸颊肉。这人看得很投入，时不时掏出纸巾拭泪。看起来像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

似乎没有一点证据是指向这个人是“权顺荣”。但全圆佑就是凭直觉这样觉得。他总是不可避免地往斜前方看去，心好像落入了某种柔软的质地之中。

散场后全圆佑着急想跟上那个人去看看是不是权顺荣，但是对方的身影一眨眼就被人流冲散了。就像权顺荣一样，每一次都消失得那么轻快。

本来看电影是想让自己稍微放松一点的，没想到却陷得更深了。全圆佑垂头丧气地往便利店走去，准备买一点夜宵就回家。今晚可能又是通宵打游戏的一晚。

走到便利店门口，全圆佑的脚步滞住了。

透过擦得明亮无比的玻璃，可以看到权顺荣正蜷坐在店角落的座位上。他戴着鸭舌帽，没戴任何耳饰，就是电影院里全圆佑斜前方的那个人。权顺荣今天没有化妆，全圆佑第一次见到素颜的他。整张脸干干净净，眼睛、鼻子、嘴巴都生得圆圆钝钝，正专心地吃着炒年糕，这样的五官，说是高中生也不过分。

怪不得平时一直要化妆，全圆佑在心里笑道。不化妆的时候显得这么小，怎么在店里工作。

权顺荣突然抬起头，正正地和站在店外的全圆佑对上了眼神。他的眼神明亮、直接，这一次没有躲开全圆佑的眼睛。

全圆佑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心彻底塌陷了下去，掉入了名为权顺荣的漩涡。生活永远比爱情片的走向还要狗血烂俗。

全圆佑没办法逃避权顺荣，也没办法忘记权顺荣。生活一次次将他引向权顺荣，他的心也将自己引向权顺荣。他必须正面这一切。他就是喜欢权顺荣。全圆佑必须承认这一切。

他大步走进了店，向权顺荣打起了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这一次轮到权顺荣呆滞了。嘴角还有未擦干的炒年糕的酱料。

-未完待续-